当今城市,无论贫富,每个成年女性都拥有自己的美容用品,大瓶小罐,或是昂贵的舶来品,或是低廉的雪花膏,涂抹于面,便多了几分自信。事实上,从古至今,女人们就寻找各种美容用品,可谓孜孜以求,乐此不疲。
一部美容史,也是一部药物史。在中国,早在殷商时期,古人就在生活实践中领悟到,自然界中神奇的花花草草不仅能治病,还和美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时的女子已经开始用燕地红蓝花捣汁凝成胭脂来让嘴唇鲜艳欲滴。周文王时期,女人已经广泛使用锌粉擦脸。在我国第一部药学专著《神农本草经》中,共列出药物365种,其中记载有美容作用的药物就有几十种,如“冬瓜子令人悦泽,好颜色,益气不饥,久服轻身耐老”、“白芷长肌肤,润泽颜色,可作面脂”、“白僵蚕能灭黑斑,令人面色好”等。此外,书里还记述了生姜、葱白、大枣、芝麻等20多种食物的美容作用。
西汉时期,霍去病大败匈奴,后者仓皇流亡漠北,留下了哀怨的民谣:“失我祁连山,使我牛羊不蕃息;失我焉之山,令我妇女无颜色。 ”后人考证,“焉之”即“胭脂”,焉之山盛产胭脂草,匈奴妇女以之美容,可见,即使是荒原朔风,对美的追求还是跟烟雨江南一般的。
胭脂添色之外,古人同时追求肤白如雪。成语“洗尽铅华”中的“铅华”,就是指铅粉,早在商代,中国人就发现了铅的化合物有增白的效果。古人烧铅作粉,搽在脸上用于增白。古今中外,追求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们可以想象,当年,多少把脸整得雪白的美女,不少落了个铅中毒的下场。日本平安时代的故事画卷中,描绘的美丽的王姬中刚过四十岁皮肤就被烧出一块块黑斑,就是因为铅粉用得多了。十九世纪后半叶,世界上研制出无铅白粉。日本也于明治、大正年间进口无铅白粉。昭和九年(1934年)日本政府宣布禁止使用含铅白粉。莺粪脱色作用较强,不少日本妇女使用这玩意儿作皮肤增白剂。
在很多时候,健康与漂亮,似乎并不能相辅相成。即使在医学高度发达的今天,化妆品仍难说安全,一些化妆品中还可以找到微量的铅,以及汞、砷等重金属。英国科学家曾经发布过一个研究报告,指出由于每天使用化妆品,欧洲女性每年平均吸收约2.3千克化学物质。这些化学物质,带来的当然不仅仅是美貌了。
无论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还是“一旦新妆抛旧样,六宫争画黑烟眉”,从古至今,总有站在时尚潮流最前线者。后一句说的是杨贵妃,她改用墨烟画眉,甚至让大唐王朝的青黛和炭条大大滞销。那年头,皇宫就是时尚潮流。唐朝是一个海纳百川的时代,大伙儿好追风。据考证,当时宫里曾流行一种“血晕妆”——在剃得精光的眉毛上下,用红紫色涂画三四条横道,接着用手指将之涂抹至化开,看上去血肉模糊,一时居然大大流行。到了元和年间,妆容又改了,“腮不施朱面无粉。乌膏注唇唇似泥,双眉画作八字低。圆鬟无鬓椎髻样,斜红不晕赭面妆。 ”白居易这首《时世妆》成了元和某年夏天流行妆容的时尚发布词——脸涂赭色,黑泥涂唇,八字眉,高耸的椎髻,今人看来像“哭丧妆”,居然又一次风靡全国。
不同时代,审美观是不一样的。汉乐府民歌《陌上桑》说:“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面白微须,这就是两千多年前美男子的标准。有人开玩笑说,如果芙蓉姐姐穿越到唐代,那会被惊为天人的。
有人考证说,特定时代的审美观,甚至改变了历史。理查德·扎克斯在《西方文明的另类历史》中描述,拿破仑在滑铁卢之战的关键时候,痔疮犯了,所以未能在一线指挥作战,而是躺在帐篷里。有好事者推论说,拿破仑其实是被当时巴黎的时尚打败的——决战关键时刻,拿破仑痔疮发作,疼痛难忍,不得不回到帐篷吸食鸦片用以止痛,而引起拿破仑痔疮发作的原因,则是当时他喜欢穿紧身裤,为什么喜欢紧身裤?因为当时很流行。
刘心武早年的长篇小说《钟鼓楼》中写了一个清代美女:“这女儿长得十分美丽——自然是按当时的审美标准衡量。她有着一张鹅蛋脸,双眼细而长,鼻梁平塌而鼻头圆白,一张地道的樱桃小口,下巴偏右侧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 ”放在今天,这当然称不上美女了。曾有人看到清宫妃子的照片,颇倒胃口——但在当时,那确实是美女。而金发碧眼,则是丑八怪了——别说清朝,就是几十年前,中国老百姓还无法接受外国人的模样。美国记者弗克斯·巴特菲尔德在《苦海沉浮——挣脱10年浩劫的中国》一书中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他在中国中部一个省会旅行时,江边的船民乍一见到他,吓得趴在船舱里,以为撞见了鬼。
在今天的世界,虽然还有原始部落以长颈为美,不惜套上层层项圈,弄得长脖子与身体极不协调,或者以大嘴为美,甚至在舌头上固定一个大盆子把嘴撑大,但多数地方,都以欧美的审美标准为标准了——不说别的,就说现在中国各城市的楼盘,都争相取个洋名。如今,林黛玉与玛丽莲·梦露放在一起,国人更欣赏谁的美?无言,郁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