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白纸上,火红的太阳挂在天空,照耀着青青的草地和茂密的森林……三年级的凯凯把自己画的画捧在手上,送到付雪松面前:“老师,送给您,祝您教师节快乐。”
付雪松的眼睛湿润了。因为凯凯的视力只有0.05,光感微弱—他几乎从未亲眼看到过太阳、森林和青草。
付雪松是北京盲人学校的教师,21年来,她是给200多名盲童描绘五彩世界的“付妈妈”。
刚到盲校工作时,付雪松有一点儿小私心。她中等个头,背微曲,戴着厚厚的眼镜。年轻的姑娘都爱美,背部的缺陷曾让付雪松很自卑。师范毕业,听说分到盲校,她心里一下子轻松了:盲孩子看不见我,我不必担心他们嫌我不够漂亮。而且,盲校每个班只带12个学生,工作应该很轻松。
可一踏进盲校的大门,付雪松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盲孩子和普通孩子不一样,由于看不到,他们没有方位感,老师得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不停地和他们描述着周围的东西,以防他们磕着碰着。为了帮助孩子们熟悉校园环境,付雪松牺牲了假日,甚至顾不上自己年幼的儿子,时刻陪伴在盲孩子身边,成为他们的盲杖。她牵着学生们的手,一遍一遍地带他们走着相同的路线,熟悉校园中的每一条路,每一扇门……
一次次地重复中,付雪松帮助着盲童,也改变着自己。她真正喜欢上了这些孩子,不带一点儿私心,只是期望自己能帮助这些黑暗世界中的天使。
健健是个全盲生。刚上学时,只要听不到老师的声音就“哇哇”大哭。一次学校组织看节目,付雪松告诉他:老师就坐在他的身边,不要讲话。四十分钟的节目,健健伸手摸了付雪松150多下。
“和孩子们在一起,会有一种被需要被信任的感觉。”盲孩子看不到,对声音就特别敏感。付雪松和孩子们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笑容满面:“虽然他们看不到我的笑脸,但我要让他们从我的声音里,感受到快乐。”
付雪松一直是班主任,班里的孩子都是她的宝贝儿。每天见面,她都要给孩子们一个拥抱;陪他们做游戏,学唱歌;过节了,给孩子们准备礼物……付雪松努力让孩子们感受到家的温暖。孩子们对她的回报就是,只要一下课,便围在她身边,侧耳听她说话。付雪松每天要陪孩子们说许多话,嗓子慢慢变粗变哑,但孩子们会哄她开心:“付老师的声音真好听。”
盲孩子爱听广播和评书,有些孩子甚至认为评书中的武侠世界就在他的周围。付雪松说,“我要做孩子们的眼睛,把真实的世界讲给他们听。”
盲文课本上全是密密麻麻凸起的犹如小米粒大小的点点。只有教会孩子摸读盲文,他们才有可能学习知识,了解世界,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付雪松学习有股狠劲,刚上班,她用一周时间埋头苦背,生生记住了50多个盲文声韵母。辅导孩子时,她又有股韧劲。上课时,付雪松要弯着腰,大手握着小手,一个点一个点辅导孩子学习扎盲文;盲笔又短又尖,孩子们又看不见,经常一不小心就扎到了她的手上,她不声不响,忍着疼痛,蹲在学生课桌前,观察孩子手指尖触摸的点位、握笔的姿势;每日批改盲文作业,棕色作业纸上密密麻麻的点,12个学生的作业批改下来,经常需要好几个小时。
学会了盲文的孩子,周围的世界越来越清晰;付雪松的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她本来就有600多度的近视,长年累月的批改盲文作业,她的视力不断下降,现在摘下眼镜,眼前模糊一片。每次配眼镜,她都不敢让家人陪同,怕家人担心。年轻时喜欢运动的她,如今已不敢再做剧烈运动,怕视网膜脱落—她要尽可能地保护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不仅是她的眼,更是盲童的眼。
盲孩子因为眼睛看不到,经常会处于“盲态”,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他们甚至会自己杵自己的眼睛。上课时,付雪松会要求孩子们坐直,告诉他们:让我看到你们的脸。她希望盲孩子们也能像正常孩子一样,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坐得稳,站得直,“这样他们才会有自信。”
二十多年来,付雪松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他们有的成为盲人按摩师,有的当了老板,也有的成为运动员……看着孩子们成长,自食其力,改变生存状态,是付雪松最欣慰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