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孩乍看上去很普通，是属于把他丢在人堆里，绝不会显眼的那一类。

    小雨觉得奇怪，貌不惊人的他，去有一双如此动人的眼睛。拿眼睛深邃、朦胧，像饱含深情，却又孤傲冷漠。里面似乎蘸着天生的快乐，闪烁出来的却是点点忧郁。那眼睛和所有经历过沧桑、拥有了成熟的漂亮男人一样，具有那种刚毅磁性目光，所不同的是里面又同时盛着许多年少者才有的质朴和纯真。看着那双眼睛，心底竟会暖暖的，却又马上跳开它，因为它似乎敏锐的可以看穿你的心事。那飘飘的快乐，淡淡的愁绪，甚至看不出那瞳孔是什么颜色的。

    那双眼睛，小鱼觉得好难读懂。

    男孩就坐在小鱼身后，但他从不主动找小鱼说话，小鱼也很少见他和别人说话。小鱼偶尔也转过身问问他一些不打紧的数学题，语气平常的就像和关系最普通的同学互道“你好”。他也不推辞，耐耐心心地讲，嗓音竟像那种长开了的大男人。小鱼想看清他的瞳孔到底是什么颜色，却总也看不清。那眼睛在纷繁枯燥的数理化堆中抬起来，仍然亮亮地闪烁着，却像夜空中的星星，显得那么遥远，无法靠近。后来小鱼试着和他谈谈其他较为轻松的话题，他也会微笑着发表自己的意见，像所有好脾气的男生一样听完她唠唠叨叨自以为是的见解，只是浅浅地笑。他笑的时候，眼睛像一弯弦月，目光很柔和，像最疼人的哥哥，亲切备至。

    小鱼有了个小愿望，就是想读懂那双神秘美丽的眼睛，却又不知该怎样去读。小鱼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孩，绝不可能像那些俏丽的女孩子那样自信而又伶俐。她们都拥有扑闪着灵性的长长睫毛的美丽眼睛，而小鱼，只有典型的东方人的黑瞳孔，平凡的不能在平凡。在她们中间，她显得胆小柔弱，甚至有些木讷，怎么能引起别人的注意呢？

    可是梦里还是开始长长出现一双眼睛，闪烁着，一会像星星，一会像月亮。小鱼讨厌自己的想象力，呆板得只想得出这样普通的比喻，不像那些有才情的女孩，随便说出一句话都像诗一样脱俗典雅。但那一闪一闪的美丽，像纯纯的溪水，可以干澈心扉。

    那是小鱼最美的梦了。

    以后，小鱼常常会在男生们打完篮球时，悄悄地把早已准备好的凉开水慢慢地灌在后面那张桌子上的水杯里。然后，看它的主人汗涔涔地跑回来，脱掉背心，一下子把水倒在头顶上，水顺着脖颈淌下来，他似乎凉快多了。小鱼望着他笑，他也傻傻地笑笑，然后一扬脖子把剩下的水喝光，就像所有豪爽的男子汉一样。他一定不知道那水是她专门为他准备的，可能认为是哪个好心的班干部在为人民服务吧，小鱼想。

    还有他撕破了却又莫名其妙被修补的整齐干净的作业本，以及手指划伤后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创可贴，甚至值日时忘了擦，过后却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等等。可他似乎从来没留意过这些细节，或许他原本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吧？

    日子在那些凉开水和创可贴中辗转而过，转眼临近毕业。小鱼觉得那双眼睛从未变过      ，除了现在高考将近显得有些疲惫外，那眼睛依旧那样动人。三年中小鱼默默地为那眼睛做过许多事，虽然，那都是些芝麻大的小事。小鱼也努力地学习，她得找出有层次的问题来请教那双眼睛，这是她能靠近看它们的唯一机会。但校鱼仍未看清过那瞳孔到底是什么颜色。

    毕业晚会上，大家没有开灯，桌前点着一支支蜡烛，闪闪烁烁的，小鱼觉得真像那双眼睛。节目很丰富，小鱼却没注意看。她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一只小盒子，她在考虑这到底要不要交给想交的那个人。晚会接近尾声时，她咬了咬牙，悄悄将盒子放在了后面那张桌子上。然后，恍恍惚惚盯着讲话的老师。其实那盒子里面，只有一张小卡，上面写着：“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眼眸，是什么颜色？”

    良久，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不由自主转过头去，却在一刹那间，呆住了——

    她看见那双美丽眼睛里，竟蓄满了泪水，而那在烛光下闪烁的晶莹里，含着的一双动情眸子，她终于看清了，它们是黑色的，跟自己的一样！

    一星期后，小鱼收到了他的来信，上面画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旁边注明了：“小鱼的眼睛”。他请小鱼原谅他假装了三年的一无所知和麻木迟钝，也请小鱼原谅他的故作深沉和高姿态。他说，他一直向往硕果累累的金秋，所以狠心让小鱼在失落与彷徨中独自走过了炎夏。他要的，是以后。在细数了小鱼的点点滴滴，以及那些凉开水和创可贴之后，他说了一件连小鱼也不知道的事，他的高考志愿，和小鱼的一模一样，那是在偷看了小鱼的志愿之后填的。而那天的毕业晚会，若不是小鱼先他一步，他定会交给小鱼一张纸条，谁知他的勇气竟不如小鱼。

    最后，他写道：“我原本以为，我的高中生涯，只会在平平淡淡中度过。谁知，一个女孩的眼睛，竟温暖了我三年。那眼睛细腻、纯真，你知道吗？你又一双最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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