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东方肝胆外科医院 王 蓓 多年前,一位年轻医生病倒了。由于不能确定自己的病是普通的阑尾炎还是恶性肿瘤,他陷入极度焦虑之中,乃至整夜无眠。好在他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而且这位老师决定亲自为学生施行手术。打开腹腔后,老师松了一口气:只是阑尾发炎而已,没有大碍。为了让学生放心,他把有医学背景的学生之妻叫进手术室,并对她说:“你来看看,不是肿瘤。你们可以睡安稳觉了。”
那位年轻医生痊愈后,想起患病期间的种种,突然意识到自己每天接触的患者必定也有着同样的紧张和不安。作为医生,在尽心竭力帮病人解除病痛的同时,是不是还应该努力去减轻他们心理上的负担呢?他开始反复思考这个问题,并决定用一生来践行这一理想。半个世纪后,已经蜚声中外的医学泰斗吴孟超,也就是当年的年轻医生,还会把老师裘法祖为自己开刀的故事讲给他的学生听,以此来告诉他们,医生该如何对待病人。
一个医生要真正理解病人,也许只能在他自己成为病人的时候。美国著名医学家刘易斯·托马斯曾坦言,他对医生本人没患过重症感到“遗憾”。中国的医学人文学者也认为,患病经历有利于医生对病人意义世界的移情理解。如果没有这种经历,医生就始终难以理解患者的恶劣处境,更无法真切地感受一个人面临生命危难时的悲伤和恐惧。
事实就是这样,医生很多时候并不曾体会到病人的心境,也忽略了病人表达的急切。门诊中,此类情景很常见:当病人想提出对疾病的不同看法时,医生一句“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就使之噤声;当病人在术前惴惴不安地向医生倾诉感受时,医生一句“小手术一个,胡思乱想什么”就令其黯然。这样不近人情的话语犹如一股寒流,让病人凉透心底。
临床医学的目标是什么?难道“治愈”真是压倒一切的目标?有位美国医学教授提出,即使“从进化论的角度去考察疾病,也改变不了治愈不是全部这一古训”。当器官慢慢虚弱、老化、废弃,当越来越多的慢性疾病和不治之症挑战医学治愈的可能时,医疗界人士也逐渐意识到,有时,理解病人的痛苦是另一种形式的救死扶伤。
所以说,医学的终极目的是为了减轻患者的痛苦——这痛苦来自于肉体,也来自于心灵。因此,全面地关注病人和真诚地理解病痛都是必要的。在这种意识的引导下,一种新的教育观念进入了我们的视野,即医学生必修的第一堂课应是“医生的同理心”。
“同理心”一词源于最近的医患关系研究,指的是一个人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对于医生而言,就是怀着悲悯之心来关怀病人的身心痛苦。实际上,现行的医学教育亟须培养的并非“精明,但漠不关心,也不善于沟通的医生”,而是懂得对病人表达关心、愿意给病人时间的医生。
一位医生刚从抗震救灾第一线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讲起他在灾区的事情。到灾区那天上午,他在帐篷搭成的简易病房见到了第一位病人——一个截掉左臂的小男孩。当时,小男孩正躺在床上跟妈妈说话,语气坦然而镇静。医生说:“就是这一幕震撼了我,因为我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之后的医疗护理工作中,这位医生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就特别着急,不顾一切地要冲过去看看。“着急”与治疗无关,却充分表现出医生的同理心。有了这种同理心,相信他必定能成为一位受人敬重的好医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