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近40年、野外行程约80万公里,采集动、植、矿物标本11082种共80378份,系统摸清世界十大低纬高原区之一、“药材之乡”云南特有的天然药物家底;成功开发出以苗药、彝药为基础的系列创新药物,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巨大。日前,由云南省药物研究所举全所之力实施的“低纬高原地区天然药物资源野外调查与研究开发”项目获得2012年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
三代人接力野外调查
“仅仅从上世纪90年代后期到现在,所里用于野外调查的越野车就已经更换了3次。”云南省药物所天然药物资源研究中心主任高丽说,地处低纬高原地区的云南省地势多变,海拔从70米到6000米;从热带到寒带,气候类型一应俱全,造就了这个“植物王国”和“药材之乡”。同时,民族多样性在云南省体现得也尤为显著。从1970年开始,项目组人员按照“全面+重点+民族民间医药”的调查原则,对当地天然药物资源、重要天然药物及民族民间传统用药经验进行深入系统的野外调查,调查深度和广度超过以往历届。
后期物种鉴别需要野外调查采集的植物标本有花、有果,植物开花结果大多在雨季之后,而此时也正是持续降雨造成山体塌方、滑坡的高发时节。一次,高丽和项目组一行人去独龙江地区调查,进山时正值仲夏,但路旁积雪还有一人多高。途中,当车驶入隧道时,山上的落石突然翻滚而下,将车堵在了隧道内。大家赶紧下车,冒着被飞石击中的危险,将车推出了洞口。这次进山,也给云南省药物研究所所长朱兆云的小腿上留下了永久的印记:进山途中,朱兆云的腿被蚂蝗叮咬后一直流脓,一年多以后才痊愈。
“这个项目是药物所3代人40年的努力结晶”。朱兆云说,近40年来,项目组野外行程80余万公里,拍摄原生态彩色照片近16万张,采集动、植、矿物标本11082种80378份,获得了低纬高原地区天然药物资源最为详实的第一手科学资料,为其科学保护和持续开发利用提供了最基础、最全面的研究支持。在全面调查的基础上,项目组还精选70种道地、大宗、特产药材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并对适宜生产区域进行科学规划。同时,针对“口传手授”、濒临遗失危险的民族民间传统用药经验,项目组深入民族地区,通过询问、交谈、考察等多种方法,全面抢救及传承了25个少数民族的1000余种主要民族传统药物。
让天然药物“认祖归宗”
如今,要了解云南的天然药物情况,云南省药物所天然药物资源中心标本室是必到之处。8万多份药用植物标本,每一份都有自己的“身份证明”,清楚标明了名称、采集地点、采集时间等重要信息。
“采集的植物标本必须按照学名进行科学分类,这样才能为安全使用及后期药物研发奠定坚实的科学基础。”朱兆云说,野外调查中屡屡遇到同名异物或同物异名现象,比如,金荞麦在云南当地被称为“土茯苓”,但其形态却与药典上记载的“土茯苓”有所不同。“这就需要用现代科技手段对植物标本进行种属界定,为准确、安全用药提供可靠、科学的基础信息。”
据了解,项目组应用生物分类学方法对每种天然药物基原进行鉴定,准确鉴定出354科1534属4012种天然药物;发现新分布药用植物93种,新药用植物资源451种。在此基础上,编撰《云南天然药物图鉴》专著,书中收载4012种具备鉴别部位(植物类有花或果)的原生态彩色天然药物图片,数量远超国内外同类研究。中国工程院院士肖培根评价说:“这是云南医药界的浩瀚巨著,可谓功在国家,利在人民,惠及子孙。”
“对调查收集来的单方、验方,也需要用现代科学方法进行验证。”朱兆云说,项目组还首次构建起以云南民族民间传统用药经验为基础的天然药物资源、生药、化学、药效、毒理等多学科药物筛选评价研究体系,首次对99种特色天然药物进行系统筛选研究。
云南少数民族众多,语言文字各不相同,这让研究工作面临新的难题。“既懂民族语言,又懂药物研究的人太少。”高丽说,为此,研究人员常常在走访时按照民族语言发音记录药名,再请懂该民族语言的人进行翻译,最后还要进行再次确认。项目组翻译确证民族语言文字药名5567个,系统整理研究民族验方5816首,确证附方使用药物基原1679种,编研了《云南民族药志》专著,全面抢救及传承了云南25个少数民族的传统用药经验。
挖掘民族医药精髓
在朱兆云看来,采用现代科学技术手段对民族医药进行深入系统研究,继而开发出新药,是我国新药研究快速赶超国际先进水平的一条捷径。云南省药物研究所正是循着这条路,成功开发出两大类原创新药:灯盏花系列药物和金品系列药物,造福上千万患者。
上世纪70年代,滇南地区一位苗族老医生捐献出了用灯盏花治疗中风的秘方。根据苗药单方,云南省药物所科研人员对灯盏花原植物基原和资源进行了研究,确认苗族药灯盏花可治疗中风。在此基础上,通过药理筛选提取分离出灯盏花素,在世界上首次报道灯盏花素用于治疗心脑血管疾病,并成功研制灯盏细辛注射液、灯盏花素注射液、灯盏花素片、益脉康片4个用于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的灯盏花系列药物,成为国内单味民族药开发的典范之一。
迄今为止,项目组研发原创新药9个,其中6个进入国家基本药物和基本医疗保险药品目录。
“我们对于民族药的开发还远远不够。”朱兆云说,在野外调研时,一位老民族医焦急地向她表达了自己后继无人的担忧,“老人知道很多草药的特殊效用,有丰富的用药经验,但他们的子女都不愿在山里从医,这些宝贵经验如果不加紧抢救整理,很可能就失传了”。
1月18日,国家科技奖励大会后,朱兆云作为获奖者代表参加了会后的专家座谈会。会上,她再次呼吁要加大对民族医药的研发力度。 |